梓昭.

声息

+▽+:

 


「我觉得我应该早就碰到过你。也许是等过面对面的红绿灯,也许是取过同一货架上的饮料。而彼时我们的神情应该是严肃冷淡的,绝不会像现在这样。」



#1



简讯提示铃响起来的时候,画面里的人物正在掏弹匣,新弹匣顶动弹匣卡榫,一拉枪机,子弹上膛。叶修捏着游戏手柄上下左右上下左右,淌着幽绿涎水的丧尸被一连串打飞。
不过瘾。
他捡起地板上的手机摁亮看,哟了声,毫不吃惊传来是她的婚讯。
“百年好合。”他琢磨了下,又往后面加了句:给你们包个大红包。
简讯发出去了。飘忽的铃音像一去不返的昨日。
他揉了把凌乱的发顶,从盘坐的地毯上支起身子来,推开了卧室阳台的门。清晨六点干涩轻柔的风灌进房里,将他几缕额发吹拂到脑门后。叶修掏出一包烟盒往外倒,叼了根烟出来。
并不想承认,但那该死的婚讯总归让他不太平静。准新娘是他的前女友,从大学走来,毕业时在一起,工作第三年分开。分手来得突然,他却恍惚有所察觉,应对前所未有的淡定。致歉,然后道别。
毕竟以字换粮不是件容易事儿,也并不体面。据闻准新郎是金融圈新贵,和她的生活追求也蛮吻合。叶修吸一口烟,吐出一朵乌云来。
街道很快趋于喧闹,熹微晨光变得炽烈,行道树沾满尘土,不再是昨夜满载洒水车雨露的清新模样。八月潮热,叶修有些恹恹,那感觉有点像早点铺闷不透风蒸笼里的小生煎。

#2



基于那条并不讨人开心的消息,叶修在空调百叶风摆连续不断的吐气声中又打了篇文稿上去。就地取材,这是文字工作者的本能。
杂志提供的网络写作平台大多数时候被他当作私人博客在玩儿,也拥有一大票追随者。吃了顿食材糟糕的火锅也好,对楼两口子踩着床板操一口方言对骂也好,他都声情并茂地讲述给粉丝听。毫无疑问,这方面叶修是天赋型选手,他为豢养的绿植写过一篇万字言情,讲述它同楼下小白杨的远距离神交,其中八千字描写梦中的绿植同小白杨缠绵悱恻歇斯底里,两千字描述小白杨的挺拔好看。
叶修不是以写爱情故事见长,但以往总对此手到擒来,一点小动作能把人臊进土里,因而绝大多读者也未想到,一叶之秋目前只有过一次恋爱经历,某些方面甚至一片空白。他近来倒是很少写这类题材了,往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,写着写着感觉要形神俱灭。
他上传文稿的时候,平台私信冒出一条新消息,跟救护车信号灯似的闪着红。“叶神,我把你的文章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,尤其是《焰火》,真的太喜欢了,希望你加油。”
“谢谢。”他回道。
《焰火》是他唯一一篇爱情连载,当时还在谈恋爱,愣头青似的什么都不懂,反复研磨觉得没有比焰火更适合情啊爱啊的了,盛大又壮美,醉生梦死,灰飞烟灭。
叶修微微偏过头去,电脑旁边的笔筒里插着一支针管笔,那是他写焰火时候的挚爱,带上它去哪里都可以写。他在火车车厢里写过,在公园花坛边的弧形长椅上写过。墨水枯竭的时候,焰火差不多成型了,那是他写作生涯最欣喜的时候,也是这段感情开始消弭的时候。他很难再捕捉对方的声音,高高的铜壁之间只有他自己的回声,反反复复,像极了在静谧深夜码字时键盘的咔嗒咔嗒。
叶修琢磨着删文事宜——感情失败的战利品,一点儿也不值得继续存留,反复咀嚼都是苦涩。说起来,之前还有家配音社来找过他,询问制作有声焰火的许可。
是叫什么来着。叶修点开《焰火》下面的评论区,往前翻了很久,终于翻到一条马甲叫沐雨橙风的。

#3



沐雨橙风是个姑娘。有声焰火第一集开头,叶修听到清冽又温柔的声音在念他的名字:叶修,叶修。
从前他觉得这名字跟他本人有八分像,执拗,死板,老旧,不论网路上多少一叶之秋编就的光怪陆离的故事,都跟他本人没有一丝一毫直接关系。他写土耳其小旅馆里喘着粗气汗水淋漓黏腻的战斗,但其实他根本不会去尝试ONS。他写拉斯维加斯的一掷千金,写跨越边境的黑帮火拼,可他清贫守法,身材单薄,干着一心一意喜欢的工作,不拘一格又认真踏实。
沐雨橙风念叶修,口齿干净清楚,好像是个风仪俊秀,修直自律的男人,念得他有些臊。声音好听犯规啊,他想。
“叶修等一下,我找不见车钥匙了。”
“好烦。”
“别烦了。”干燥的男音说,“包那么大,你平时没有好好整理的习惯吧?”
“你这人啊,如果我现在能空出手来,一定掐死你。”
“我说错什么了?”
“噗。”黑暗的屏幕里传来一声笑,“就觉得,你还真是个乏善可陈的人啊。”
愣住的时间大概也就五秒,可叶修心里却百转千回了好几遭。
他将页面拖到下方,给沐雨橙风弹了条私信过去:你笑什么?她脾气那么急,找不到钥匙非常急躁恼火,原文可没有这个笑声。
现在的网配,真是胡来。叶修抓起钥匙,关掉显示屏,下楼跑了趟24小时便利店。
“一包红河。”他把烟丢到柜台上,伸手摸了摸裤兜,发现没带钱。真是天要亡我,叶修绝望地直面要跑上楼拿钱的事实,无奈地说:“算了不要了。”
转身要走的时候,排在后面戴鸭舌帽披防晒衣的女人递了张钱给售货员:“用我的吧。”
叶修回头看了她一眼,摆摆手说不用了,谢谢。帽沿底下弯弯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下,又把钱收了回去,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柠檬味口香糖递给他,“抽烟不好,多吃点口香糖吧。”
叶修接过那条口香糖,出自动门的时候还在犯愣。他放了一条到嘴里,柠檬的清甜香气让他觉得心情舒畅不少。
他嚼着口香糖上楼,打开显示屏,正传来一条沐雨橙风的消息。“可是热恋中的姑娘,怎么会真的觉得对方乏善可陈呢?”
真相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被撕裂。


叶修不禁惘然,喉头一动,险些把口香糖咽了下去。

#4



叶修最终没有下去买烟,倒出剩余四条口香糖尽数嚼了。
删文之前,他给沐雨橙风去了条消息,有声焰火还没有出完,对此他感到抱歉,但这不能成为阻拦他行事的理由。这段逐字逐句记录下的爱情,是可笑的不成熟的,连文笔过去了五六年,都显得不太凝练,废话连篇。
“该删。”他说。
“那好吧。”沐雨橙风说,“但其实我觉得这故事挺好的。”
“我写的,当然不差。”一叶之秋的口吻一直那么自信,甚至显得有些嚣张,“可它不应该存在下去了。”
“你这个故事最后到头了吗?”
“到头了。结束得干干净净彻头彻尾,我觉得挺好的。”
“我也觉得挺好的,我是说你这个人。”
“感激不尽。”叶修回复,“你的声音也很好听。”
“^-^”
沐雨橙风是个可爱的姑娘,他想。心地好,挺善良的。

#5



叶修有机会再跟沐雨橙风打交道,是在杂志网络平台的配音比赛上。写手和配音组队参加的规矩,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沐雨橙风。
沐雨橙风很吃惊:“你那么大牌,怎么会挑我呢?”
叶修沉吟了会儿,“可能是因为,你念我名字很好听吧。”
参赛的稿子叶修想好了,是个瑰丽缤纷又清澈的魔幻故事。沐雨橙风问他要了住址,说要给他寄个礼物。“——谢谢你的伯乐恩情。”她这么说,“我觉得我即将迎来被跪舔的时代啦。”
叶修一边笑一边打给她:“Z省H市X区oo路xxx公寓。”
过了很久沐雨橙风说:“你知道你住址跟我的距离,比我以前读高中的路程还要近吗?”
“那么巧?”
“我们见过面都说不定。”
缘分一事,真是妙不可言。
第三天,快递来电的时候叶修正给前任包红包。他数了二十张红钞整齐叠好,统一收进一封印着心的红包里。他把针管笔丢进了垃圾桶,顺便去阳台点了根烟。楼下深绿色树杈过滤了些许落日光线,把下班晚高峰的人潮映得发黄,对楼夫妇没有吵闹,各自在厨房忙碌,锅铲翻动,空气里弥漫着菜籽油的味道,窗台上的绿植永恒沉默,绝不是他笔下那般放荡。
在平凡世间载浮载沉,他早就学会自己给自己找慰籍,哪怕是片刻的妄想也好。
默认铃声响起来,他双指夹烟接起:“你好?”
“x通快递。请问是叶男神吗?”
“我……我是。”
“噗。”他听到电话那头仿佛持续漏气的偷笑声。
沐雨橙风寄给他一本羊皮纸笔记本和一支黑色针管笔。直到把针管笔插进笔筒,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咧着嘴无声地笑了很久。
这小姑娘怎么那么调皮啊。叶修无可奈何拿她没辙,只觉得这人有时候可爱得触目惊心。
沐雨橙风“如愿以偿”地迎来了被跪舔的时代。一叶之秋的故事跳脱得刚刚好,像是刻意为沐雨橙风做的锁匣子,同她的钥匙严丝合缝,完美对接,这对搭档顺利斩获比赛桂冠。被通知的那一刻叶修就在平台编辑器里写稿子,他波澜不惊地点开沐雨橙风的私信,发去一条邀请。
“沐沐女神,什么时候赏脸吃顿饭庆祝一下?”

#6



沐雨橙风跟叶修约了一顿夜宵。“你明天穿什么衣服?”沐雨橙风说,“这样我好找你,我有点脸盲的。”
苏沐橙这么问是夹带了私心的。她比较紧张,希望借此掌握见面的主导权。不过万事皆有意外。她洗了头发,化了淡妆,穿上新裙子,隔着一条马路注意到路灯底下橄榄色短袖的男人,歪歪地叼着烟,逗弄路边往草里嗅的小狗。脑门后面一撮头发不甘示弱地翘着,肤色很白,五官比她想像的更加柔和清秀。
她调整好姿态表情,清一口嗓子,一步步走过去,离他不到五步的时候踩到一团口香糖,高跟鞋险些脱脚。她迈了一步,第一下力道太轻没能脱离,第二下如脱缰野马,把自己绊了个踉跄,成功引起他的注意。
感觉要跟那团口香糖玉石俱焚了。苏沐橙红着脸抬起头,内心哭成了一颗十月里的大头蒜。
“抱歉,那是我吐的。”叶修指指垃圾桶,“准头不是很好,吐歪了。”
“算、算了。”苏沐橙比划着,“是我没看到。”
叶修显然迟缓了一瞬:“沐雨橙风啊?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苏沐橙吓了一跳。
叶修笑笑,手指了下耳朵:“听声音啊。”
苏沐橙挫败地叹口气,朝叶修伸出手。“你好,叶修。”
“你好,怎么称呼?”
“苏沐橙,沐雨橙风的沐和橙。”
“嗯,苏沐橙。”叶修盯着她看,“我觉得我应该早就碰到过你。”

#7



夜宵不那么精致丰盛,却也足够美味。方方面面叶修都能轻易让人如沐春风,他给苏沐橙拿了罐果啤,又问她吃不吃辣卤,隔壁有家摊子辣卤一绝。
“那家的辣卤啊,我第一次吃的时候没经验,要他给我放特辣的。”苏沐橙啃着烤玉米棒。
“勇士!”叶修比了个赞,问:“然后呢?”
苏沐橙心有余悸地:“辣得我半夜绕小区狂奔五圈半,king of the world。”
“啧啧,我去给你买份微辣的吧。”叶修起身,却被苏沐橙抓住了衣摆不放。


“我要特辣的,叶男神。”
“别闹。”叶修拍掉她手。


苏沐橙嘴巴撅的老高:“今天开心,就要吃特辣的。”
叶修只好安抚般拍拍她的手背,“好,都依你。”转身又嘀咕果啤怎么能喝醉呢。
苏沐橙大开大合地伸了个懒腰,暗淡光线下双颊两片不易察觉的酡红。她眼底像清澈的雪山湖,掺了酒精后泛起涟漪来。叶修的背影又长又直,她看了两眼又抬手嗅了一下,他身上经年萦绕的薄荷烟味儿残留在她手背上,混杂着熏人的荷尔蒙,在并不温柔的风里,像是火星窜进她的鼻腔里烧起来。
叶修回来的时候带了瓶矿泉水,他去捏果啤的罐子,发现已经喝空了,只好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她:“你慢点吃啊。”
苏沐橙解开辣卤袋子,毫不骄矜地往嘴里送吃食。“我们吃完去唱歌吗?”她提议。
叶修拧开一罐可乐抿了一口,摇摇头说:“我唱得很难听,不想荼毒你。”
“有多难听?”
“男默女泪,哭爹喊娘,包厢变成修罗场。”
“焰火里的是真的吗?那段真的好搞笑啊。”苏沐橙问。
叶修耸耸肩:“是的,我唱的非常难听,以至于没有人愿意跟我合唱。最后她就跟另一个男人唱了情歌,其实我还蛮庆幸的,那首歌非常烂俗难听。”
“……抱歉。”苏沐橙意识到自己过分自来熟了,她眨了两下眼睛,想方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,“你知道KTV可以插歌的吧?大学毕业的时候我跟朋友出去唱歌,给暗恋了好多年的男生点了首插到了最前面,那首歌的歌名就是他的名字,现在想想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告白啊。”她一边说一边笑,“当时好多人啊,我顶着调戏唱完一整首,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,那男生也不说话,就靠在那里露齿而笑听我唱。”
“在一起了?”叶修塞进一大块土豆。
“没有。”苏沐橙苦笑,“离开的时候我去了趟洗手间,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外间他跟他的朋友议论说:明明长了八分的脸,唱歌连三分都没有,倒胃口。”
“什么人呀。”叶修说:“当时你就该出去骂丫,love play play,no play roll。”
“唉,没办法呀,当时还是难过得生而为人对不起。”不知是否辣卤太辣,苏沐橙微微张着嘴拿手扇,眼角有些湿润。
“你呀。”叶修仿佛低叹一声,“不用为了安慰我倒黑历史,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?下回啊,安静优雅地去精神病院给他挂个号。”
“噗——哈哈哈好。”苏沐橙大笑,抹掉眼角的泪光。
夜风把灰蓝色的烟雾搅得支离破碎,苏沐橙平息了一下跃动的情绪,夹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。
哥哥,你说这世上有人生来让你哭,也有人永远让你笑。我好像找到他了。

#8



九月伊始,叶修乘八个小时的火车跨省去参加她的婚礼。那真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盛大的,教堂大得像堡垒,红白玫瑰厚厚铺了两层,他踩在花瓣上,听到脚底传来的细微响声,比二楼教堂牧师的吟唱还要清晰。
新娘率先注意到他,拎起红裙快步迎上来,露出底下大红色的尖头高跟鞋。她的腰身被裹得紧紧的,露着两片雪白的肩头,头纱轻轻荡开,直到她在他身前停下。
她不知该说些什么,反倒是他毫不介意地掏出礼金递上,嘴上反复说着恭喜。
“叶修,你瘦了。”新娘子神情有些哀伤。
“嗯,作息变规律了,最近早饭吃的勤,虚胖就没有了。”叶修笑说。
“你不抽烟了?”她伸出手去,似乎想摸摸他的脸颊。叶修有些尴尬地退后一步,解释说:“……改嚼口香糖了,柠檬味的,推荐你哦。”
“好吧。”她收回手低下头,复又抬头看他,淡金色的眼影下长睫微颤,像扇动的蝶翼:“最后一次了……我能抱抱你吗?”
叶修怔愣,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,这番惆怅又凄苦的行为让他两股战战几欲先走。他注意到新郎在看这边,于是稍微扯动嘴角,跟她道别:“不必了,你似乎还有很多事要做,我就不吃婚宴了,有缘再见。”
这是个漂亮的婚礼,他想,但愿也是场美满的姻缘。
叶修风尘仆仆地赶回自己的五十平米小屋的时候,新的一天又要结束了,阳台的门他忘了关,桌上几张稿子被吹落到地板上,四仰八叉地躺着,对楼妇人虽然泼辣又吵闹,但厨艺让人没得话说,叶修动了动鼻翼,分辨出虎皮尖椒和糖醋排骨的味道来。
真是闭着眼都能描绘的简陋人生啊。叶修感慨着拾起地上的纸,一边压抑着叫嚣的食欲,心情却无比轻快。
默认铃声又非常不应景不知趣地响起,叶修接起来:“你好?”
“x通快递。请问是叶二饼吗?”
“我……我是。”

#9



真是要了老命了。叶修扛着沉重的箱子爬上五楼,对着寄件人的姓名无语半晌,默默拆起箱子来。
十分钟后他愤怒地给苏沐橙弹去一条消息:“苏八筒女士,你为什么给我寄一箱AD钙奶?!我搬它上来腰间盘突出一条老命吐出七分魂了哦我跟你说。”
苏沐橙消息回得很快:“我最近在怀旧,觉得非常好喝,就给你买了一箱。”然后不知死活地又添了一句:“你要多补钙啊叶二饼先生。”
叶修虎躯一震,心想这小妮子真是愈发高贵冷艳了。
苏沐橙其实在酝酿给叶修的告白,不管闺蜜怎么劝她——先告白的就输了,或是男人就该主动出击一类的交往圣经——她还是坚持喜欢就去追。万一要是被抢走了,那可是捶胸顿足自怨自艾都挽救不来的惨剧。
告白这东西是讲究时机的。有时候它就那么汹涌地来了,打你一个措手不及,卷你进它的汪洋里扑腾挣扎,最后心甘情愿溺死在温柔浪花里。
叶修在网络上的私人信息都是虚假的,要么系统默认要么胡编乱造,可以有效躲避一系列狂热粉的攻势。苏沐橙就吃了个闷亏,她以为叶修的生日是十月一号,先是搜索天秤座跟水瓶座的相配程度,然后雀跃又若无其事地给叶修弹消息。
“叶修,你喜欢什么啊?”
“什么喜欢什么?”
“就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啊,比如小动物,或者兴趣爱好,啥的?”
“写作,打游戏,吃。”
好巧好巧,我也喜欢打游戏。苏沐橙开心地欢呼。
“喜欢猫,红色,冬天,不是南方这种又湿又冷的冬天。”
那么可以考虑送他一只猫,纯种的。苏沐橙想。
“黄昏,沙滩,漂亮的姑娘。”
诶?
“还有你。”
他说。

#10



叶修不过是顺势表个白,没成想苏沐橙会这么利落干脆地答应,不带一点犹豫的。他反而踌躇起来,把苏沐橙叫到了楼下的辣卤摊见。
苏沐橙下来的时候戴着顶鸭舌帽,叶修一眼就懵了。原来真的见过呀,他们。
他把苏沐橙拉到树木旁边,严肃地问,你认真的吗?
天地良心,认真得不能更认真了。苏沐橙点点头。
“你跟着我,可能会吃不饱。”叶修想了下又改口,“也不至于,但吃不上特别好的。”
“特别好的是什么?”
“就是特别贵的。”叶修气。
“噢,没关系,我很好养的。”苏沐橙摆摆手,“我是孤儿,我不挑食。”
“住不上别墅,买不起名牌,婚礼不能特别给你涨脸,我还是个烟鬼、音痴,连情歌对唱我都……”叶修数着数着我靠了一句,“怎么能这么惨。”
苏沐橙握住他的手,“情歌对唱我可以自由转换男女音,你不要慌。”
叶修叹了口气,右手捏上她小巧的下巴,左拧右拧,上瞧下瞧,匪夷所思道:“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姑娘?”


 


————


 


番外/及时行乐


 


 



打从第一眼看到她,我就觉得好看。而这种好看,在她跨坐到我身上的时候翻了百倍。可我还嫌不够。

那是个并不清澈的夜晚,同我们初见一样,风里都混着油烟和火星,还有不太淋漓畅快的汗味儿。她生涩地挪动,以为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僵硬的唇线——虽然我确实熬得很吃力,全身的血液都快乐地奔腾而下,如果不是注意到了那一记发颤的吸气声,我大概会选择直接由下而上将她捣碎。

太阳穴直突,我想大概差不多了,抬手拉了灯。

她被我摁住腰,跌了下来。我拿手捆住她而后翻了个身,严丝合缝的厮磨让我几乎溃不成军,可真正让我失态的,是这小妮子长腿一抬,利落又从容地勾上我的腰身。

没有办法,我低头贴住她的唇,妄图把这股暖流和破碎又满足的长叹一道平息下去,可她还是听见了,尽欢之余仍探出条白玉胳膊勾住我脖颈耳鬓厮磨。她四肢全数挂在我身上,这场旷日持久的冲锋被桎梏在一方天地内,难耐迷乱,却又不能够更加放肆。我粗喘着,连头发丝儿都在嚣叫,这一刻漫漫长夜仿佛凝固成窗沿上乳白色的月光。

事后她翻了个身,长发同面孔纠缠在一块,力道不轻不重地推搡我,又极尽疲惫地垂放在两边,密密的汗水涂抹在肌肤上,看过去像是一条盐煎秋刀鱼。

我想爬到床尾去外套口袋里摸一根烟,却撞见她圆润可爱的脚趾,腼腆地互相交叠揉搓着。我躬身舔了一口,惊得她把自己蜷成一只饱满多汁的虾仁。

这么想着,我有些渴。我把烟塞回去,脑袋拱进被子里由下而上地钻入,哄她过来,另一只手没入乌黑浓密的长发深处,按住她重新索求一个无休无止的亲吻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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